“X化”词在文献中被称为“化”尾动词、“化”缀动词或“X化”结构，其词类问题曾引起长久争论，至今未达成一致意见。“X化”的动词性基本没有异议，争议在于名词和形容词（本文关注名词）。许多学者注意到，“化”是动词的记号，但有时可以是名词的记号（如丁声树1961；吕叔湘、朱德熙2002/1952：33）。周刚（1991）提供了“X化”属于名词的证据，并得出结论：“鉴于带后缀‘化’的词具有以上几种功能，完全可以说它兼属动词和名词两类。”但是该结论未免以偏概全，因为并非所有的“X化”词都满足以上标准。相对而言，张云秋（2002）的观点较为保守，认为一些动词性极弱的“X化”词语法功能类似于抽象名词但并非名词（当然她对“X化”将来获得名词资格保持一个开放的态度），遗憾的是她的连续统观并没有实证支持。

本文以《现汉》（7）收录的“X化”词条作为调查对象，对词典进行穷尽搜索，排除了类似于“理化、石化”和“动脉硬化、动脉粥样硬化”两类无关用法。根据《现汉》对“化”的解释，“X化”包括两类：一类对某些“X化”的“化”单立义项，认为“化”本身有实在意思，非“词缀”，这类词有22个；一类是“后缀。加在名词或形容词之后构成动词，表示转变成某种性质或状态。”这里假设剩余的96个词条都属于这一类。针对这118个“X化”，我们基于CCL语料库各随机抽取200条语料，得到了共2万多条语料，手动标注其词类功能。“词类功能”意味着，我们暂时不刻意关注该词到底属于什么词类，而是看它在具体句子中发挥了什么功能（见高名凯1986：92）。结合前人研究（Croft 1991；郭锐2002；沈家煊 2009、2015）和已有实践，一个实词可能发挥六种功能：指称、体饰、谓饰、元语言和构词。

图1

通过标注、统计和可视化，得到了图1。横坐标是118个“X化”词，纵坐标是各功能的百分比。该图形象地说明了“X化”结构的功能分布不是同质的，而是异质的。以指称功能为例，几乎所有“X化”都有指称用法，且值得注意的是，有18个“X化”以指称用法为主（70%以上），包括：“城镇化、一体化、煤化、合作化、多极化、合理化、荒漠化、进化、绿化、亮化、沙漠化、富营养化、汉化、奴化、风化₂” ，其指称性表现在相关短语结构的槽位里（此略）。“X化”词以指称用法为主，意味着它们的其他用法较少。像“沙漠化、荒漠化、城镇化、合作化、一体化、多极化、煤化”这些词，语言使用者经常把它们对应的概念识解为事物（thing）而非过程（process），目的是服务于指称某事物或某现象的语用需要。甚至某些词因语用联想的规约化而发展出了特指用法，如“合作化”有时特指1954-1956开展的“合作化运动”（如“解放以后，他娶妻生子；到了合作化，他喂上了牲口。”）。

引用：杨旭 2020 “X化”词也是名词吗？——基于《现汉》（7）和语料库的研究，第四届名词及相关问题学术研讨会（2020年11月7-8日，武汉，华中师范大学）。